家人

當年第一次自告奮勇說年夜飯，林北來掌廚。
結果，花了8小時才做好。

不是滿漢全席，不是功夫大菜。
就是咖哩雞、煎魚、花椰菜，and the蓮藕排骨湯。

別問為什麼需要歷時8小時。
（不願再想起這段往事）

反正，這件事，家醜十分樂意外揚。
林北的老杯、老木、老哥，逢人就講，傳遍大街小巷，親戚三姑六婆無人不曉。

幹！現在是得金鐘獎是不？
哈囉，要不要全國廣播啊？

忙完發現將近凌晨1點鐘，平常最晚午夜12點半通電話。
猶豫片刻，還是決定試試看撥給麗琴。

想聽老媽的聲音，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。
麗琴接了。

午夜通電話的習慣，是她在紐約時，跟台北時間相差12小時。
她的中午，我的午夜。

麗琴果然是聽到電話響而醒來的。
第一句便是：「仔仔，還沒睡啊？」

大年初一，我們家有個傳統，吃上一碗清湯麵。
這傳統源自阿嬤。從小到大，這就是過年味道。

阿嬤還在的時候，大年初一這天，大家都會紛紛回老家，各自輪流在廚房餐桌上，大快朵頤一碗熱呼呼的清湯麵。儘管，馬來西亞農曆年，是熱到靠北。而阿嬤老厝沒有冷氣，簡直高潮到翻白眼。

所有的食材都已煮好，自助式的夾油麵、剝紅雞蛋、放上滑嫩豬肉片、蒜炒蝦仁、菜心，最後淋上熱滾滾的小魚乾高湯。稀哩呼嚕，是阿嬤的味道。

大學和研究所時期，曾經長達6年沒回家過年。

當時經濟並不寬裕，更重要的原由是，那時候我老母麗琴為了家庭生計，遠赴美國工作。我開玩笑說，我們家四分五裂。老爸和老哥在馬來西亞，老媽在紐約、林北在臺北。

大概是年少氣盛的倔強。
缺席了麗琴，既然一家人無法團圓，那就不回去了。

已經想不起來，那6年隻身在臺過年，是怎麼度過的。

「弟，老媽明天要動手術做第三隻眼。」李老大說。今天麗琴複診後，接續動了左眼的白內障。

哥等一下，你要說什麼，也太猛烈！！！

「弟，你知道二郎神君嗎？第三隻眼睛。你媽就是。」原來是民間信仰的故事。幹，一身冷汗。

這個家庭的玩笑尺度，我心臟負荷有點弱。

「你媽手術後眼睛看什麼都銳利，打麻將絕對大殺四方。」李老哥一語道破。

麗琴剛做完白內障手術，我哥李老大電話視訊我說：「弟你看，獨眼龍耶！」

只見麗琴左眼包紮著，戴著墨鏡，一副占士邦阿嬤的模樣。

聊了一會，我跟麗琴說最近為了案子順利完成，我許願吃素30天，正在還願開始一日三餐吃素中。

李老大見獵心喜，馬上誘惑：「弟，肉骨茶實在好吃噢～～～」

本是同根生，您這太雞掰。

麗琴立即出言阻止李老大：「他本來就對肉骨茶沒特別愛。」

「你生日快到了，要給你包個紅包啊。」電話裏，麗琴說道。

一百萬紅包的話，我跪著叫妳乾媽（靠，本來就是親娘叫啥乾媽？
麗琴妳這樣千方百計，想要入股林北的公司，居心叵測！

「要不要我給你匯一些錢過去？你現在開公司，多一點錢在身上比較好啊。」

這是麗琴第二次提及此事。
我知道，她是真的很擔心。

麗琴，妳生日前夕，某個午夜那通電話，慎重地跟我說，銀行保險箱裏，有一條項鍊，和一塊愛心造型金牌，是要留給我的。

「這是我要給你的。你不能什麼都說不要。」妳叮嚀著。

妳覺得身子不對勁，膝蓋無力容易疼痛（這位地方媽媽，那是骨骼疏鬆）。妳甚至覺得全身無力、渾身上下卡卡的（宋女士，是妳身體缺鈉啊）。

正值武漢肺炎時期，馬來西亞實施行動管制令，要出門看醫生也不方便。妳的不安，可想而知。

「那塊愛心金牌，是媽媽對你的愛。」妳說。
我說好，我知道，我愛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