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子,被變形金剛的大黃蜂,輾過再輾過,喘息稀薄。
儘管如此,不是留戀。而是沉澱過濾後的,如同飲水,冷暖自知,流竄心肺。
宣布結果當下,不論結果如何,瞬間都是終於鬆一口氣。
說不緊張是虛假的。
緊張,終究是挑逗曖昧的高手,隨時弄你馬上風。
那一夜,結束後我去熱炒店醉了。
清晨六點,醒著腳步,走路回家。
——
距離頒獎典禮的前幾天,沒幾天。
某天下班,搭乘捷運回家途中,原先低頭看書的我,停靠公館站時,下意識從書中字海抬頭凝視前方,不偏不倚,瞥見對面月台牆上的廣告看板。
那是54屆廣播電視金鐘的廣告看板。
抽離式地凝望,帶點幾分若隱若現的真實感,是啊,這場盛宴,我將身在其中。
發愣地,捷運車廂開門與關門的秒數間距,深呼吸,忍住了第一道不知名的熱淚盈眶。忍住了。
——
下車後回家路上,從頂好超市採購食材,就在北新路三段的麥當勞前方等候人行道紅綠燈通行,霎時,心被某種無形物體塞爆,壅塞了血液,激動著心濤,膨脹著水分。
紅綠燈的紅色小人,尚未轉為小綠人。斑馬線還不允許行人跨過馬路。遏止不住,邊走邊流著想妳的淚,一路走回家。
想著我即將走上54那一夜,想著任憑我走得再遠,耳邊總會響起妳說:my dear song。我依舊是,妳的my dear song。
擁有這方面體質的學生,後來聽我敘述這一片段,他說他感覺到,
妳還在。
有人說,如此這般,是人世間的不捨,耽誤妳遠去。
我卑微而沒志氣且耍賴,想用不捨耽誤妳留在身邊。
對不起,關於想念妳,這些年,我沒爭氣多少。
實務主義的我,研究所時期後來拋棄人世間輪迴說法,採信人一輩子,就只有這麼一遭的真實經驗。但,就在當下,彷彿,妳的魂魄與我的肉身,跨過生死界線,牢牢擁抱一回。以致我拋棄,所有的理論說法,只為了抱緊妳半秒片刻。
那晚妳來了,不期而遇。
在我滿到無所遁形的,心裏。
——
得失之間,我還好。
戒不掉的,是想要再拎一座獎,搖晃妳面前,置放我父母前面,那份你們眼神中閃爍的,寬慰笑顏與眼角皺摺堆疊的老懷安慰,與驕傲。而,不僅是名利期盼。
即使沒能蟬聯得獎,不損你們對我的愛。
我,心清如水。
——
那一夜,後來去慶生。
酒酣耳熱,杯觥交錯,杯盤狼藉。
看顧好每個吐的醉的累的人以後,清晨六點,踩著階梯回到我破舊老態的大坪林公寓。這漫長的一天,醒著的是寄望與祝福。
所以我,必須醒著。
——
感謝廣告靈感來源,酷寶寶。
一個實際上10個月大左右的,嬰兒。
他作為嬰兒,人生參加第一場比賽:寶寶爬行大賽。赫然發現,不論你高興或賭懶,雞掰的生命總是涉及大小無數比賽。你的生父生母,外顯或內心波濤洶湧,都是會搖旗吶喊的。
這支廣告,由酷寶寶生母配音,不只是廣告,而是生命印記。
毫無疑問,我的繆思女神小朱與配音團隊,從來迷信我,錄音室裏展現專業,放心讓我引領。還能,說什麼呢?
陳佳宏,我的統籌製作人。
宣布沒得獎時,我們握手、微笑,這一夜這一刻,這份了然於心,我們用了上千日子的默默,交換得來。
我們無需多的語言,眉宇之間,皆是訊息攻錯,與沒有雜質的明白。
「明年再來。」我的主管大方,立即傳訊息到我手機。
「嗯。」我回。一如過往,她給的是翱翔創意天空,不束縛翅膀隨風滑行。
攀爬一座山頭,多少人給你伸出力量的手啊。
你以為你走的是步步,別忘了每一隻拉拔你從泥沼、雪地,奮力提起你雙腳的
手。
——
台灣、香港、馬來西亞、新加坡、中國,同時收看頒獎典禮的人,感謝你們同在。
你們的忐忑與澎湃心跳,是我心底潺潺流水的溫泉。
——
清晨六點,拖著疲憊的身軀,將最後一個喝醉的,沒用的學弟鄭智勇送回家。
沒得獎失落的應該是我,熱炒店慶生的主角應該是我,一個個喝到抱著垃圾桶、休幹馬桶的是他們。我,問號?
我不失落。反之,該揚步出發了。
睡醒以後的2019年9月29日,星期日。
去年今天,一年前,我第一次得到金鐘獎;一年後,他媽的睡醒以後,帶著宿醉的我準備發布第一支影片創作,在FB和youtube。
這個命運巧合,叫作承先啟後、重新出發、亦步亦趨。
這個所謂「機會」,始終曖昧不明,充滿未知,我卻安然堅定,就是。
——
創作路上,再見啊。
微醺北藍
——
#那一夜我在54金鐘獎
#創作是人生風景門票
#用創作過好日子就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