牽手。
迎面而來，頂著銀灰參雜黑髮的男人，輕輕牽著比他略為矮小，戴著帽子扔掩蓋不住滿頭白髮的老翁。
老翁微微傴僂著身子，步伐緩慢。
他倆慢慢地走著。
正面輪廓神似，看起來是父子。
即使連背影，也閃躲不了相像。
一個人走得慢，另一個人只能配合。
快不得。
否則，便會鬆開那隻牽著的手。
——
「我遺憾的是，後來我，沒牽過父親的手。」表哥說。
姨丈離世幾年後，有一次酒酣耳熱，表哥吐露了這句話。
我牽著老母麗琴的手，在我老哥家的社區散步（大馬稱社區為「花園」，即馬來文：Taman）。
「我們去散步。」我說，並牽起她的手。
你快不得，必須慢下腳步，配合她的緩慢，等她跟上。
當我們以頭也不回的速度長大，沒想過父母逐漸，卻也變速地老去⋯ 阻擋不了歲月，我放慢了腳步，跟麗琴平行。
——
她貪戀著我手心的溫度，與力度。
我知道，她握緊的是安全感。
即使我，只是輕輕握著她手。
我在表哥的遺憾裏，緊握麗琴的別無所憾。
抱歉。
我們總在別人的遺憾中，試圖牢牢抓緊什麼。
世界很快，我想為妳，慢下來。
妳不必急，慢慢來，我想這樣走下去⋯
一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