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曾在那段年歲，差一點死去。
不是唸書的料，不是主流價值的信仰者，與世界格格不入。
我以為此生註定晦暗。
有一個人，伸出她的雙手，抓緊我。
——
她是我的高中老師，張瑋玲。
我們都稱呼她：Ms Chong。
儘管我的成績全班倒數第二名，她從來並不由此評斷我的好或壞。
儘管我年少不懂事，暴走著騷動不安的年少輕狂。
她從來並不輕言放棄我。
總是在我溺水之際，牢牢地抓緊著我。
儘管我年輕免不了衝撞和頂撞，她的關心，包含著擔心，乃至於被我魯莽的言詞和行徑，不慎刺傷了心。
她也，作為教育工作者，從來包容著我的任性和狂妄。
當我在似懂非懂的年歲裏載浮載沉。
想著不如，就此沉溺下去。
我在青春時期，遇見了，有教無類的老師，是她。
她，拯救了我。
那年，我約莫15、16歲。
——
我在那所曾經懷疑世界、質疑自己的高中歲月，安然度過畢業。
在我畢業很多很多年以後。
張瑋玲老師，持續服務了23年。
直到，5/28日，她來到了她教職生涯，退休的這一天。
前一天，我與她Whatsapp通話。
「Ms Chong，謝謝妳在那時候把我撿起來。妳有教無類，妳成就了後來的我⋯」電話這端，我已泣不成聲。
像似，我在為妳包容從前不懂事的我，而懺悔致歉；像似，我在為多很年以後懂事了的我，明白當初若沒遇見妳，便沒有後來的我，至深的告白言謝。
「我真的很謝謝、很謝謝妳。」在我溺水的青春年華，妳讓我相信了自己，從窒息的水底，奮力衝破水面，氣喘吁吁，呼吸著氧氣。
——
一個在填鴨式教育裏，不成材的學生。
後來確定了傳播領域是此生志向，並是往前直衝。
一路闖關了大學學士，攻讀碩士，乃至於，在大學課堂當了講師。
後來我跟她說，Ms Chong，我在大學教書了耶。
電話那頭，她的笑聲，跟當年一樣爽朗。
很不可思議吧？不要說妳。連我也沒想過有這麼一天。
選擇當什麼樣的老師，在我身上，總有他們的影子。
甚至，身教言教。
我很幸運。
像我一個不是社會認定的高材生、人生勝利組。一路走來，承接著照顧與教育我的師長。致使我，養成了，如是的我。
最早的種子，便是Ms Chong。
我對學生再雞掰嚴格，心底總是浮現，我曾幾何時，獲得的那些包容與溫柔。
我明白站在課堂講台，面對台下一雙雙無數眼神，是我該盡的責任與際遇。
走過什麼路，便理解而叮嚀，即使你與世界再格格不入，請你當一個快樂的怪咖。我的關懷，並非空穴來風。而是承接了曾經過往，我的老師們，無盡力量的予以信任。讓我，放膽翱翔。
——
「如果說，後來的我，有什麼成就，是當初的妳，讓我相信我所不敢相信的，相信。」
2004年9月1號，清晨6點多，在我前往機場之前，我開車到Ms Chong家，跟她道別。
這一天，我即將搭乘飛機，前來臺灣就讀大學。
她交給我一封藍色信封，裏頭，是一張100元美金。
那一年，沒有智慧型手機，沒有網路視訊，沒有廉價航空飛行長程航班。這一別，聯繫不再那麼輕而易舉。而我一別，基於家境有限，回家已是闊別兩年以後。
我告訴自己，這封藍色信封，這100元美金，我再窮困，都不能兌換花掉。
這些年，我曾窮到不捨得買麵包和四角褲。
但始終在精神上，富裕著妳給我的相信與掛念。
17個年頭過去。
那封藍色信封，至今躺在我收納重要物品的抽屜，最底最底之中。
就像個，很深很深，卻是根基般的，地基。
——
大馬疫情嚴峻，妳的退休典禮，在google meet線上舉辦。
一早，我跟幾個被妳教過的學生，偷偷溜進去。
致詞時，妳哭了。
教職生涯31年，在中華國民型中學任教服務了23年。
妳的淚水與不捨，妳的付出和奉獻，滋養了多少桃李。
妳跟我說，妳一直跟自己說不可以哭。結果哭了，覺得好丟臉。
我沒說，聽著妳用馬來文致詞，我全聽懂了。
妳說的，即使我的馬來文再破，但妳說的，我都聽得明白。
我沒說，聽著妳致詞，看著妳哭。
我也眼眶失守。
如果說我的青春，是一場溺水。
在我奮力爬上岸邊以後，喘著氣，嗅著草地的氣息。翠綠的草和野花，上頭的清新露珠，是象徵救贖的、希望的水分。
妳，讓我重生。
——
妳喜歡太陽花。
我們在群組裏，得知隔天是妳榮耀退休之日，消息來得匆忙，以為來不及。
在大馬疫情管制的情況之下，迅速訂花，安排快遞。
我們請花店送到妳家門口，給妳電話，放下就走。不需要拍照，省去不必要的接觸。
這束花，妳說有點重。
它代表13個妳教過的學生，的一點心意。
儀式，還是有其意義的。
花，終究會枯萎。但心意，始終長存。
謝謝妳像，太陽一樣，光合作用著我們。
誰的青春歲月，不需要陽光照耀著方向？
——
我的青春並不美好。
好在有妳。
後來的我，是當初，妳給過的種種，才有後續的篇章。
謝謝妳沒有放棄李霖松。
後來的我，已學會，不輕言放棄自己，以及我的學生。
乃至於，我的人生。
——
#我的高中老師
#妳是第一個相信我的人
#後來的我沒有走歪
#好啦有一點走偏了
#好在妳不太看網路
#看我的影片妳會昏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