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頁 所有文章家人 // 初次見面,她說:我是你們臺灣的媽 ///

// 初次見面,她說:我是你們臺灣的媽 ///

by 阿松學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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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BR228長榮班機的輪子,觸碰桃園國際機場地表後,下一個場景,有個歐巴桑在小巴上對我們說:「我是你們在臺灣的媽。」

三小?來臺灣唸大學,附贈一枚母親,合理乎?

——

她的名字叫張秋香。我們都喚她楊媽。

「我是楊媽。不要以為離開家到臺灣,就沒人管你們。我是你們臺灣的媽。」眼前一個嫁給姓楊的女人,對我們如是說道。

班機抵達後出境,將近晚上9點。
出境大廳,學長姊拉著布條迎接我們。當中,她在其中。

黑白照片中的她,是年輕時當軍人的她。
那時候,年華繁盛的她,大概始料未及,中年後段的人生,軍人生涯退役到大學當教官,而任職僑外組時期,從此跟馬來西亞人重重掛鉤,分不開、扯不斷,一生懸命,自此深情相待。

小巴車輪滾動,搖搖晃晃,前往士林銘傳大學,窗外流動著臺北夜色。

我的心思仍在離別的千里之外,離家很遠的不捨。
尚且是陌生人的她,站在小巴前方手握麥克風說,我是你們臺灣的媽。硬生生,切入剛抵步,每一個準大學生的我們,的心臟。

這位歐巴桑,您到底是誰?

這一切,如同窗外燈火閃爍著迷離,不真實感更多。

——

剛上大學,應付課業、生活、思念的水土不服。
雖然不是刻意,卻躲開僑外組,躲開楊媽這位歐巴桑。

後來,我懷疑她前身根本不是軍人,而是中情局。

學長姊會跟她報告誰誰誰狀況不太好,她會發出通牒令,召喚我們到僑外組去坐坐。

我去了。
她笑眯眯說,讓楊媽看看你啊。

就這樣,我在僑外組吃著便當,讓她看。
沒有別的話,莫名的,再繁雜不安,心被安定下來。

她不只是大學裏的某個單位的教職員。
她視同每一個我們為自身孩子。囉嗦叮嚀有時,眼神掃描有時,了然於心。

在她心裏,我們不是有時,而是時刻,惦念於心。

——

逢年過節,中秋、端午、農曆新年,她的身軀力挺,安撫著我們的每逢佳節倍思親。

她安排在銘傳的籃球場上烤肉,在僑外組吃粽子,在餐廳為一齊為沒返馬的學生過農曆新年。

某年除夕沒返馬,我在學校工讀當巡邏。
她讓兒子驅車攀爬於福山的銘傳校區,遞給了我一個便當。裏頭,是她家的團圓飯菜色。那是我第一次,吃到烏魚子。鹹中帶嗆,如同思念。

沒有人要她這麼做。
從陌生人跨界她心中的兒女,陌生人的我們,見面那一刻,每一個我們,已然她子女。

她的善待,不會計入年度考績。也,不會加薪獎金。
只是,狠狠刻在我們的生命,一生懸命,深情回報。

——

當我們成績出色,囊括校內外名次和獎項,她嚴肅一張臉,要我們切勿得意忘形,以免引起他人妒忌不滿之心,進而樹敵。

她沒看見,那張嚴肅的臉,嘴角裂到後腦勺,驕傲得咧。

當我獲得很假掰的大專院校優秀青年獎的時候,她到金寶銀河樓自掏腰包,給我買了一枚金戒指。她說,這是她的傳統。小孩得到殊榮,她會打造金戒指贈送。

毫無血緣關係,她卻切了一道痕,在我,我們的心臟。
從此血液流淌,有她的位置,她的流動,血水涓涓。

——

「兒子啊!」當我打電話給她時,她認出我聲音來時,第一句萬箭穿心我。

「楊媽,我愛妳。」掛電話前,我說。

她花枝亂顫呵呵呵呵。
一個傳統女人如她,太直接的表白,她會羞怯。而我,卻無法不把握,每一次表白的心意。

林北就是要撩您到不要不要der。

「不要太快得獎。」這是我第一次入圍金鐘獎時,她說。
「還不是時候得獎。」這是我第二次入圍金鐘獎時,她說。

「可以了。」她說。
這是第三次,2018年,我站上金鐘獎舞臺說著致謝詞。

「楊媽,我得獎了!」
電話那頭的她,呵呵呵呵,嘴角咧到大平洋了我想。

——

我只是從馬來西亞到臺灣唸個大學。
不料,就此一生懸命。

始料未及,我解鎖了一個媽。
她叫楊媽。

——

那時候,我將妳致贈的金戒指戴在無名指。
無名指連結心臟,正如妳第一夜見面時,切了一道痕,連結了後來我,我們的心臟。

楊媽,相遇是一場意外。
我,卻成為了妳的兒子。

今夜,我將金戒指從盒子取出,套在無名指上。
妳的耳提面命、叨叨念念,是我一生感激不盡。

——

下一次碰見,我依舊會在散場時擁抱妳。

妳嘴角咧到馬來西亞,笑罵我肉麻。直到我盯著妳上公車,妳的嘴角仍在馬來西亞某處。

那個某處,即是我,即是我們。

我們愛妳。
臺灣的媽。

我愛您,本名張秋香,我的楊媽。

——

#倒數15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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