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親愛的學生：
這封信，寫給我教過的學生們。
甚至，包括演講遇見的、尚未相識的學生們。
無關國籍性別、種族膚色、政治信仰、宗教皈依。我們談的是普世價值，也就是人權、平權，以及運作這一切背後的社會對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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寫這信的前一夜，我應邀演講，入夜抵達南京。
一到飯店，便跟一位之前到世新交換的中國學生通電話。
她正面臨生命最大的難題之一。
我輕聲跟她說：「這是生命的課，妳要好好面對。」
旋即，她在電話那端，哭吼回道：「我能不能不上這個課，我好想下課啊！」
這頭的我，震懾、愣住，憐惜疼惜不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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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/24是臺灣社會，一場規模甚大的公投對話與協商。
公投案涵括能源、性別、國家認同、食安等議題。
這段日子以來，我看見你們在社群和生活中，積極論述、表達、攻錯，各種立場和觀點交錯迸發，引人深思。
你們發表理念，呼籲並採取行動返鄉投票。
親愛的大學生，欣見你們意識到改變社會的力量，就掌握在你們手中。
從野百合到太陽花運動，雖不同世代，激盪社會制度改變的，正是充滿活力思維和行動力的，大學生們。
不管喜不喜歡，社會結構從來不是銅牆鐵壁、僵化不變。
反之，社會是變動不居、流動變節、協商共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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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讀到你們，對於婚姻平權的許多想法。
每每讀及，即讓我想起在課堂上，不論是公開的、私訊的、寫在心得報告的，關於你們心中最深的語言，乃至不外人道的秘密。
作為老師、身為比你們年長很多的大人，被你們這般信任，我知道，我必須給予你們理解、依靠，以及，必要時，我的肩膀。
這是你們生命的課。
你們也許，某段心灰意冷、低潮灰色的生命階段裏，曾幾何時也想過要不上這個課，想要就此下課。
但是你不能，你無法，你不被允許。
因為那是你的人生，那是你必須誠實面對自我的意識，那是生而為人的，對待真實自己的責任義務。
你想要真切活著，你想要深切愛著愛過。
你想要有一天不需要特別公開，不必大費周章爭取認同，更不用費盡力氣躲躲藏藏過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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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經有個學生，在私訊裏跟我說，年幼時的他瘦弱矮小，因此成為霸凌的對象。
我無法想像他一路是怎麼撐到，走到我面前的。
對他，我深感抱歉。
是身為大人的我、我們，未曾保護到，像他這樣的孩子。
我想起葉永鋕。
陰柔特質的他，不敢在下課時間上廁所，因為會被其他同學檢查他有沒有雞雞。
就在有一天，他躺在自己流淌的血泊，地點是學校的廁所。
國三的他，活不過性別偏見與霸凌，走了。
兇手至今逍遙法外，成為懸案。
成為葉永鋕媽媽，一輩子無法抹滅的痛。
這世界許多角落，反覆搬演這些，相去不遠的悲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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親愛學生，不論11/24公投的結果是什麼，我想跟你們說的是：
如果婚姻平權通過，代表人類平權的邁進。
我希望你們欣喜之餘，也能試著明瞭，持反對意見的立場，乃至那些保守意識的堅持，背後的觀點和信仰。
甚或，他們的不安與忐忑。
這份心情，你們也擁有著，不是嗎？
社會協商、價值攻錯，不是扯髮甩巴掌，非我族類、勢不兩立。
若是這樣，這跟極端主義有什麼兩樣呢？
如果公投結果並未通過，你們必會沮喪失落、難過受傷，但切勿心懷怨恨。
如同哈伯馬斯說的。
意識形態一旦成形，大致能夠存留和影響，並苟延殘喘一個世紀之久。
這只是代表，平權這堂課，尚未下課、仍在修習中。
不要變成你們討厭的人，我說的是那些極端主義，那些抹黑、污名化、蠻橫霸道、斷章取義、侮辱傷害的人類。
可以擁有反對立場。
但以上說的各種凌遲，真的多了。
文明和野蠻，總在一線之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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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類生而不平等。
想愛、相愛的權利，應當可以。
普世價值，即是人類社會最大的衝擊碰撞和協商共構。
興許人類社會，沒有真正的純然公平正義。
普世價值談的是，我們試著，讓人類社會，更良善和諧，創造幸福和美好多一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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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投是場社會對話。
而非純粹對立撕裂。
有對立面的存在，卻不應僅是陷入互相傷害。
有恐懼不安存在，卻也有著平等權利的聲浪。
公投很麻煩。
愛與婚姻，也有爭論不休的疲累。
重點在於，有權利公投，表達贊成或反對；
有權利相愛或往婚姻墳墓裏，水裡來火裡去。
你們正在歷史的一頁，徒步著。
你們即是歷史之部分，彰顯整體的組成構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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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在電話另一邊，哭著怒吼：「我不想上這個課，我想下課啊！」
生命與世事無常，至少我們可以彼此相伴。
最後，我是這麼跟她說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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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願有一天
彩虹不必再是強調驕傲的象徵
它只是愛
只是美麗
的自然現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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親愛的，我的學生。
我挺你們。
謹以此信
獻給 每一個你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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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霖松
世新大學口語傳播學系
兼任講師
寫於 南京浦口
明月高掛夜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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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equalrights
#samesexmarriage